《群象》讀後感

劇透慎入Spoiler Alert，這是一篇有關張貴興《群象》的讀後感，它也試著去說明、解釋《群象》裡的一些意象，他也是我很喜歡的一本小說，這甚至是我在作者雨林三部曲裡，最喜歡的一本。

     《群象》是一部含括了施余家族史、砂共史、婆羅洲華人史的作品。故事一直圍繞著象與象群，此外，作品裡面也許多的隱喻與意象，是名副其實的群“象”。故事的主要時代背景是在砂州的布魯克王朝結束到英國政治時期，再到沙、砂加入馬來亞，成立馬來西亞之後，亦是砂共興起與衰亡的時代。故事有許多的血腥暴力和性愛的描寫，一開始有許多男孩童年的著墨，與四位兄長和妹妹，與舅舅的相處的刻畫，之中斷斷續續一個個暴露的死亡，讓人唏噓。整篇文章的對話以及用詞其實並無泰國在地化，更趨近於“正統中原”的用詞，這也許讓南洋的書寫有些失真，畢竟能夠更迎合大中華地域的讀者口味。但是文中南洋華人日常用語就在一個對話中展露無遺了，就是大哥罵男孩“傻的”，“的”的讀音要升高，這是非常貼近在地讀者聲音的一聲，必能勾起在地讀者許多的共感。

    首先，雨林是最重要的象徵，也是整個笑說的主要場景。他的象牙、大番鵲，各種林產滋養了男孩和砂拉越共產黨。其剷平的雨林部分成為男孩的家園；雨林深處藏了砂共。作者也對雨林的許多植物做了母性/女性的擬人化，果子像胸部，葉子象纖手等等，另外還有男孩小時候跟隨大人們獵象時，看到對著黑土自慰的黑影，還有男孩對著棉樹葉子自慰等等，都在在加強了這個意象的傳達。施母是啞巴，因此是無語的，深受著許多壓迫、傷害，卻仍舊支撐著家，養育了孩子們，某方面來說，雨林也像施母一樣，受了許多欺壓，仍舊堅強，仍有活力去支撐男孩的成長，也就養育了砂共，且無怨無悔。男孩看著雨林，想起卲老師的中國山水話，「方法航行古老中國」，這裡就體現了華人對於中國這血統的母親的顧念，而眼前這雨林卻又是哺育自己的養母。男孩愛琳，如果失去，血液就像會停止循環一半。作者使用“男孩”而非“施仕才”來去稱呼主角，實際上是上上策，這讓我們更容易去聯想到孩子——母親這種關係，也能聯想到男孩會需要母親的愛，就像仕才的母性依戀一般。弗洛伊德提出，男孩早期的性追求對象很多時候是其母親，而《群象》裡雨林是有女性器官的，象、母親、雨林都是無語的，他們都承受著許多的傷害，而其中母親所受的，便是性的剝削，因此可以說是從側邊寫了這樣的戀母情結。

    中國情結切割與否，是馬華文學的一大主題，《群象》裡亦有許多相關的隱喻。鄭和之所以命名這南洋的果實為榴槤，是因為食的時候對中國留戀難捨，還說這就為何華人普遍愛吃榴槤，也帶出了當時當地的華人，對於中國母國的嚮往。更直接點的，也寫到了余家同雖知道踏上共產黨是必死之路，卻毅然為之，他是為了這份中國情結去送死的。

    馬來西亞的一個敏感議題是到底是誰先出生在這片土地上的？原住民是毫無可以的，但馬來人和華人之間又到底是誰？Bumiputra（土地之子）和pendatang（外來者）這樣的區分是不是太過偏頗、不符合史實？作者像是要為這個議題作出反擊，從「長屋裡處處有中國」、華人只是「回到老祖宗爪哇原人故鄉」，到也許是鄭和留下的龍紋之井，可以看出作者想要說明，華人可能亦是先到或是在地化的這一可能，而藉此去抨擊了馬來人至上主義的霸道。除此之外，馬國雄罵吳兆平的時候，還說他母親若拿刀，還可殺幾個馬來豬，還有被馬來人燒了的華校，也再再說明了當時華人在這片土地上受到的壓迫。

    最後一個我認為非常重要的象徵——龍，它也許只是一個過分美化的鱷。「龍的傳人」，中國人/華人總是愛這樣稱呼自己。作者對於鱷的著墨很多，他借邵老師的口說了許多鱷魚的故事。以前中國亦有鱷魚，但因為氣候變遷，鱷魚不再適合居住，漸漸南遷，這裡也暗指中國人的南遷。老師寫在黑板上的引自顧問的各種鱷魚的書寫，滿滿轉變，直到後面變成有關龍的外形書寫，也有種暗喻是說，龍，只不過是過分美化的鱷魚罷了。也許我們一直堅持、緊抓不放的所謂文化傳承，會反過來吃了自己活著家人，就像過於沈溺我們大中華情懷，也會變成醜陋、傷害他人的鱷魚吧。